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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 奇妙的血缘

    几乎身边的所有人,包括我妈,都理所当然地认为我是喜欢弟弟的,因为我们有着相同的血缘,除了父母,他是我在世界上最亲近的人,也是我出嫁后有力的靠山。所以,她们总是对我开一些自认无伤大雅的玩笑,例如。

    “哎呀,豆豆,你妈妈有了弟弟以后就不喜欢你了呦。”

    “豆豆,你是姐姐,要做好榜样,以后可得懂事,让着点弟弟哦。”

    “豆豆,你是老大,爸爸妈妈不在家的时候要照顾好弟弟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大人们喜欢看到或听到他们想要的,不管真假。当她们询问我对弟弟的看法时,我学会了大人们那套曲意逢迎的招式,也戴上虚伪的面具,假装很喜欢弟弟。因为我知道,我真实的答案非常残酷,冷血,一旦说出来,定然引起非议,还会被那些大人指责我自私自利,控诉我爸我妈养了一只白眼狼。

    贬低别人而获得精神满足感,是人性的设计中最大缺陷。

    她们不会懂得,亲情这种事,也是需要时间培养的,喜欢与否,和血缘的亲疏无关。弟弟出生时,我没有仅因为弟弟和我有相同的血缘一下子就喜欢上他,相反,初始我对他的态度非常讨厌,可以说是厌恶。

    我不比我妈,弟弟在我妈的肚子里待了十个月,他们有很长的时间慢慢建立、培养感情,甚至有脐带作为连接;我妈说话,还是胎儿的弟弟可以作出反应。这种亲密,我比不了。

    我也不比我爸,虽然他们没有亲密的连接,但我爸对弟弟是充满期待的,在长久的期盼中,渐渐产生了牵绊。

    可我对弟弟是没有任何期待的,哪怕我对着我妈的肚子说话,里面的他给出回应,那也只是单纯出于好奇。他是突然地进入到我的人生,参与到我的生活,成为我的弟弟。尽管,那个突然并非毫无征兆,而是一种确定性的必然。

    血缘,强硬地把我们两个捆绑在一起,一辈子都无法挣脱。既然无法拒绝,那么我总该可以拥有讨厌他的权利吧。

    貌似在中国很多家庭里,这已经成为一个通病,那就是孩子的成长过程中父亲出勤率虽然高,可参与程度却很低,特别是婴儿期。可怕的是他们还没有申辩,女人们已经替他们找好了一大堆理由。例如:

    “男人要以事业为重”

    “他们男人又没有奶水,围着孩子转什么”

    “他们在外面忙了一天已经很累了,怎么能再让他们回家带孩子”

    “男人嘛,笨手笨脚的”

    “女人,不就是要相夫教子”云云……女人经常抱怨活得太累,可她们是否反思过,有多少是因为女人自己给自己套上了枷锁。

    我爸就是典型的千万中国式父亲其中之一。

    他对我弟,是从灵魂深处由衷的喜欢。我毫不怀疑我爸对我弟的爱,无私到可以让他为我弟献出生命,不过,他从来没有给我弟换过一次尿布也是事实。

    我弟出生的时候我还是六年级的小学生,因为寄宿制的缘故,两周才能回一次家。但是每次回家,我弟都在呼呼睡大觉,所以我和他没有办法这么快的建立起感情来。

    婴儿,一天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在睡觉,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哭。好巧不巧,我弟哭的时间都选在了半夜三更。白天他吃饱喝足,睡得“不省人事”,晚上精神亢奋折腾得我们无法安睡。

    多少次,我被弟弟的啼哭声吵醒,那哭声,就像是喧天的锣鼓声,响亮有力,且令人心情烦躁不安。我盖着被子翻来覆去,想要隔绝掉聒噪的声源,可惜……弟弟的哭声穿透力很强,我想隔壁的婶婶都会被吵醒吧。

    我忍无可忍,雄赳赳气昂昂冲进我妈的卧室,正巧看到我妈悲催的可怜样子。我妈坐在床上,半眯着眼睛横抱弟弟,头发睡得乱蓬蓬,意识还没完全清醒,脑袋因为瞌睡动不动低垂。大概,弟弟一到晚上就哭的习惯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,她对此习以为常,脸上没有不耐烦。

    我站在床边,一动不动。看到我妈把弟弟哄睡后打了个哈欠,小心翼翼将弟弟放回被窝,然而弟弟一离开我妈的怀抱,立刻再次嚎啕大哭。我妈只好就这么抱着弟弟,一边睡觉。嗯,从头到尾,我妈都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。

    站了半个小时后,我妈终于觉察到我的身影,吓了一跳:“大晚上的你站这干嘛?都几点了还不赶紧回去睡觉。”

    “妈,这小东西真讨厌。咱们把他丢出去吧。”我愤怒地指向让我无法入睡的罪魁祸首。

    “那丢了他,以后你就没有弟弟了。”我妈故意逗弄我。

    “妈,我不要弟弟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觉得,咱们把他丢哪里比较好?”

    “丢垃圾桶里吧。不是很多人都会去垃圾桶捡小孩吗?”我真诚建议道。

    “行了,赶紧去睡吧。”我妈听完我的话,又好气又好笑。

    “妈,你考虑考虑我的话,反正我爸现在不在家,咱们就把这玩意儿丢了呗。”我不放弃,离开我妈房间时还在继续怂恿我妈。

    每个回家的周末,我都在这种非人的折磨中度过。试问,这种情境,我怎么还能喜欢上弟弟呢,和他建立起亲情呢?

    而我奶奶,对我弟弟的态度和对我的,可谓是两极反差。奶奶不喜欢我,没有理由,我不懂也不想懂。可奶奶却非常喜欢弟弟,这让我妈还有我,非常意外。

    奶奶生性自私,有什么好东西都藏起来紧着自己,但对弟弟很大方。奶奶知道,母亲吃好才能有好奶,有了好奶弟弟才能茁壮成长,所以经常换着花样给我妈做好吃的:“你好好吃,这样我孙子才有好奶喝。哎呦,我这大孙子,长得真好。”

    我和我妈费解地看着待在襁褓之中的丑猴子,心想哪里好?她怎么看出来的?

    后来的几个月,弟弟越长越变样,我和我妈不得不佩服奶奶的火眼金睛,暗叹果然老辈人的眼光就是毒辣。人类的幼崽长得都很可爱,可我觉得弟弟才是天下无敌第一可爱!

    小小的脸蛋下巴尖尖的,大眼睛水灵灵的,鼻子小巧挺拔,一逗左边脸还有个浅浅的梨涡,和我恰恰相反。

    头次看到弟弟的梨涡,我妈都惊了:“这还真是亲姐弟啊。酒窝一个长右边,一个长左边。”

    我对弟弟的态度也随之改观。虽说不上喜欢,但也没之前那样厌恶。后来弟弟越长越可爱,我的心整个沦陷了!

    婴儿的身上,总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味,就像大白兔奶的味道。每次回家,我都要扑到弟弟身上,使劲嗅几口。几个月大的小孩,以为我在逗他,笑得咯吱咯吱。